第9章 章 三

下这么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话，更何况见到李寻欢的那刻起，西门心里对他就有种莫名笃定的信任，相信他的为人，他的品格，更是对自己眼光的信任。至于他到底是打哪来，其实这并不打紧，西门心里既已认定他，也不会多问什么。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如何向李寻欢说明他的家并不存在，尽管或许多虑，可他却不想让李寻欢为难。他其实想李寻欢一直呆在万梅山庄，毕竟世上还有哪比这更适合养病呢，这里可以是他的新家。

    当然，此时西门并未意识到其实他并不想李寻欢离开。

    这样想着，西门吹雪向李寻欢的方向走去。走到屋内却发现人并不在，西门眉头一皱，问身边的侍女：“人呢？”

    “回庄主，公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到西门的冷脸，侍女有些战战噤噤。

    也不多说什么，西门转身去找李寻欢了。侍女在身后担心地想：看庄主好像不太高兴，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李公子。

    西门吹雪哪能高兴，明明该卧床静养的病人现在却在院子里吹风，真当自己命有九条吗。可到了园子里，看到李寻欢，心中的火气莫名就消失了。只见那人披着披风倚在亭柱上，姿态慵懒望着梅林的方向，默默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是一把小刀和一块木头，也不见动作只在那里伫立着，周身弥漫着一种气息让平时活泼热闹的丫头小珠都沉默了。这种气息西门万分熟悉，毕竟这种气息自打他习剑起就一直萦绕在他身边，那是寂寞，他习惯到快视而不见了，可现在猛见到李寻欢的寂寞，他却觉得心口微微沉重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李寻欢有这种感觉，所以他上前打断李寻欢的思绪。

    “见过庄主。”第一个反应西门到来的是小珠，连忙向他行礼，这下也将李寻欢从他的世界抽离，他回过头，就见西门向他走来，所以他微微一笑，打招呼道：“西门庄主。”

    西门微微颔首，说道：“此处风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身子还受不得风。”

    “多谢庄主关心，只是房中烦闷，我现在已无大碍，只出来透透气罢了。”

    “无大碍？”西门微微挑眉，“手给我。”

    “啊？”李寻欢错愕，没有领会西门的意思。

    西门见他愣住，也不管，径自抓起他的手替他号脉，随后吩咐下人：“待会儿叫厨房熬碗姜汤送到公子房里。”

    李寻欢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为西门善意的霸道行为感到窝心，可是想到那姜汤，味道也奇怪得很，于是他说：“庄主，就不用麻烦了吧。”

    西门也不说什么，只定定的看着李寻欢，好一会儿，李寻欢率先败下阵来，只得无奈的妥协。

    西门见他妥协心情不由有些上扬，随即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沉吟一会儿说：“山西并未找到李园。”

    乍闻此言，李寻欢愣住，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如此。这几日他也不着痕迹的向小珠打探了很多江湖事，虽说她知道的也不多，可却也能让李寻欢推出个大概，这或许并不是他的世界了，这个江湖也有精彩，却是闻所未闻的，可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当真相被证实时还是不免有落差，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看他不说话，西门也不打扰，他知道有些事需要被消化一下，也就静静陪他站着。好一会儿，才听李寻欢说：“是吗，果然找不到啊。”

    听他此言西门不禁心里一闷，说：“尽管我不知你到底从何而来，但你尽可以住在这里，直到你找到想去的地方。”

    闻言李寻欢震惊，随即笑道：“庄主难道不怀疑我说谎了，又或许我是个坏人。”

    “你是吗？”西门反问。

    “谁知道呢，我只道自己是个浪子，”他顿了一下，苦笑道：“且害过不少人。”

    西门不说话，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清冷而莫测，不知在想什么，随后他说：

    “我相信你。”

    这下李寻欢彻底愣住了，不知为何他想起林诗音当初在抓梅花盗时质问他是不是梅花盗的情景，他们几十年的表兄妹，朝夕相处，她不信他，现在和他认识不过几天的西门吹雪说他信他，他不怀疑这话有假，西门吹雪不屑也不需要。

    他不知小李飞刀是谁，就冲着自己一个陌生人交出信任，李寻欢只觉的酸甜苦辣齐涌上心，他也想过若西门吹雪不信他的情况，只一想到便觉得苦涩，他明知他没道理一开始就相信他，他也没理由难过，所以听到他的回答时，他仍无法自制觉得欣喜，觉得感激。他本该相信他，就如同他相信他一般。

    “这说起来或许匪夷所思，说到底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到这里，我并非有意欺瞒。”李寻欢有些歉意。

    “无碍，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多谢庄主。”

    “我以为这几日下来自己已经交了你这个朋友。”西门皱起眉头。

    “当然。”李寻欢不解他为何不高兴。

    “所以你无须多过客气，也不要叫我庄主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李寻欢一笑，说：“好，西门。”

    “回去吧，这太凉，下次要出来多加两件衣服。”听到他换了称呼，西门有些开心。

    “知道了，西门若有事可以先去忙，不用太照顾我。”

    “并无甚要紧事，不过，你确实需要回去休息了，那我先走了。”

    见到西门已走，李寻欢和小珠也就打算回去了。路上小珠不禁心里暗暗翻白眼，果然，和公子在一起庄主就不一样了，何时见过这样温和体贴的庄主了。

    隔日，管家带人送来好几本书籍，有奇闻异志，地理风俗，正史野史，甚至还有好些武功秘笈，下人说是庄主怕李公子无聊送来的消遣之物。对此，李寻欢又一次意外于西门的“表里不一”，却也笑纳了，毕竟是朋友的好意。他不止一次庆幸他到异世来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西门吹雪，虽也是救命之恩，可和龙啸云不同，这份恩情他心有感激却没有包袱，到底西门吹雪不是龙啸云。

    其实龙啸云并不是个小人，起码在他们认识的时候是这样，甚至可以说他是个仗义之士，李寻欢相信自己的眼光，可他毕竟却只是个普通凡人，在小李飞刀的光环下生生被扭曲了，这点李寻欢后来也明白，所以他心存愧疚，而西门不同，他是个可以和李寻欢比肩的人，朋友本应是如此。而且没有在小李飞刀的世界他是不是可以过得轻松些。他如是想到。

    这里谈到李寻欢感动于西门对待朋友的周到体贴，可后来遇到陆小凤，他才醒悟，原来朋友和朋友的待遇也会差这么多，西门对他的特别他那时才意识到。可现在别说李寻欢，连西门吹雪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份特别。